向后退是生,往前走是死
热,湿热。
到了凌晨,暑热还像无处不在的空气,紧紧包围着已经入睡或还在工作的人们。
“姓名?”
“宋立华。”
“年龄?”
“39岁。”
……
在警戒森严的唐山看守所特审室里,预审处值班民警田文广、陈殿生正在提审一名在押人员。
这是一起涉嫌贪污的案子,已是第三次提审。
田文广的心里暗暗松了口气,从烟盒里拿出了一支烟,看了一眼对面的宋立华,见宋立华眼神亮了一下,又咽了一下口水,就把烟点了,亲自送了过去。
宋立华露出惊讶的神色,赶紧点了点头,随即顺着原来的思路,竹筒倒豆子一般讲了起来。
时间过了凌晨三点半,负责记录的陈殿生伸了个懒腰,看了田文广一眼。
田文广停止了问询,刚想要说什么,抬头发现几道蓝光划破窗帘射了进来,正在惊讶之时,屁股下的椅子突然像摇摇车一样晃了起来。
“地震,地震了。”田文广嗖的一下朝门口飞奔过去。
房门被他猛的一下拉开。正要闪身冲出去的时候,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,返回身去拉宋立华。
两人前脚刚冲出特审室,平房就像喝醉酒一样,轰然倒塌。
在他们前面,高墙岗楼上的两名哨兵,随着坍塌的岗楼飞了下来,一个摔断了右腿,另一个当场身亡。
带电网的高墙也已倒塌,到处都是废墟。
二百多名在押人员,有一百多人从废墟里钻了出来。
“妈的,肯定是苏修那些家伙扔的原子弹。”
“你懂啥,这是地震,要是原子弹,你早见阎王了。”
“就你明白,反正是倒了。倒了,咱这不就见天日了吗!”
“还真是,我还真没想到。”
几十人满脸灰土,径直向岗楼这边走了过来。
那位摔断右腿的哨兵咬牙站起来,抹了把嘴角,端起了步枪。
“快把枪放下吧,能自己活着就不错了,你没看见四周都成废墟了吗?这世界快完蛋了,我们也快自由啦,”走在队伍最前面的,是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刀疤脸。
“大哥说得对,这个世界真他妈公平,来一场大地震,咱们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走出去了,”旁边的一个人附和。
“站住,都给我站住,”哨兵两眼突的亮起来。
没有人理会,队伍继续向前走,眼看就要走到倒塌的高墙下了。
“叭叭”的两声枪响。
哨兵扣动扳机,枪声在震后的一片静谧中,显得那么清脆。
“我看谁敢再往前走一步,你们以为人民民主专政是吃素的吗?”
队伍停了下来,再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。
“原地向后转,快点!”哨兵扯开了嗓子。
沉默了一会,队伍还是原地不动。
“快点向后转,没听清命令吗?”一个更洪亮的声音在队伍身后炸响。
三班班长吴文福被同事救出来,头上还流着血,端起了冲锋枪。
“大家要认清形势,天灾无情,人有情,现在还有很多人埋在废墟下面,你们立功的机会到了,赶紧去扒人吧。往前走是死,往后退是生,你们选哪个,看着办吧,”吴文福再次冲着人群嘶喊,声音中带着一股杀气。
渐渐的,队伍变成一股回流的鱼群,在那个刀疤脸的带领下,慢慢的又走回到废墟旁。
在押犯刀疤脸救出男婴后
竟被年轻妇女当成解放军,跪地感谢
地震当晚,看守所民警普金仓正在路北区新立庄岳父家休假。他从废墟里爬出来,扒出了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儿子后,才注意到左脚脚背被倒塌的砖块掀起一大块皮。
情急之中,普金仓找了条床单,撕下一条,绑在脚上,走向了离他家不远的看守所。
看到院里被砸伤的看守所所长张绍卿,普金仓主动请战。
张绍卿说:“我现在有伤,不能动,你赶快看一下在押人员出来多少,马上组织他们自救。”
普金仓找到民警田文广和陈殿生。
三人把在押人员分成三个小组,每人带一组,每组配备一名武警战士,两组扒救被埋的在押人员,一组扒救被困的民警和其他管理人员。
到上午10点多的时候,自救结束。当晚值班的10位民警,有五位遇难,其中有两名年轻的女民警。
“正祥同志,你马上和一班班长赵增廉到市局报告情况,建议市局增派力量,转移在押人员。”所长张绍卿忍着伤痛,对民警刘正祥说。
“所长,您看,咱是不是不按原来的分组情况,组织在押人员到外面救人,现在情况紧急啊,”民警田文广对张绍卿说。
“我也正想这事呢,主要是……”
还没等把话说完,张绍卿看到废墟旁有几个人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,走在最前面的是昨晚被提审的宋立华。
“你们要干什么?”田文广问道。
“是这样,领导,大家来推举我们,看看,能不能你们下个命令,让我们出去救人,”宋立华说。
“你行啊,觉悟挺高嘛,”田文广回应道。
“刚才地震的时候,要不是你把我拉出屋,我早就砸里面了,刚才,我们听到外面都是呼救声,大家觉得就应该,应该出去救人。”
“行,那文广同志,你代我强调一下纪律,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。另外,安排食堂管理员想方设法保障好伙食,”张绍卿还在那里躺着,轻声向田文广交待。
田文广带两名武警战士,重新把一百余名在押人员召集在一起,厉声强调了两条纪律:“第一,到社会上后,只许老老实实抢救灾民,不许逃跑,如有违者,就地镇压。第二,不许偷拿百姓财物,武警就在你们身后,你们的一举一动,我们看得最清楚。”
抢救力量兵分三路,迅速在看守所附近展开。
在路南区三益里,一位市人民法院副院长跑来求助,小区里一位妇女分娩不到一个月,和孩子一起被埋在了废墟里。
小分队马上投入战斗。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扒救,妇女先被救出,男婴被钻进楼板下的刀疤脸小心翼翼的抱出来。
妇女见此情景,一下子跪倒在地,嘴里不停的喊着:“谢谢谢解放军叔叔,谢谢解放军叔叔。”
那位妇女大概是看到了身后持枪的武警,才认为救她儿子的刀疤脸,也是解放军。
刀疤脸愣了一下,脸一红,激动的流下了眼泪。
大城山公园青年女工胡桂敏一家,住在与看守所大墙一路之隔的和平里7号平房。
胡桂敏和她的父母、姐姐,全被压在倒塌的房屋下面。胡桂敏的父母不幸震亡。是这支特殊的小分队,及时把姐妹二人从死亡线上重新拉了回来。
拦车的群众质问
你们是先救好人,还是先救坏人
28日晚7点,两辆协助转移在押人员的解放卡车驶出西北井车场,在到处是废墟的公路上缓慢前行。
卡车的目的地是县区的看守所,具体是哪个县区还不明确,因为震后通讯失联,只有市公安局和抗震救灾指挥部的批准,暂时还不能确定承接单位。
卡车在行驶到路南区复兴路时,被挡在了倒塌的供电局铁塔下,只好在原地等候接应车辆。
一个小时后,接应车辆到位。
市公安局预审处副处长王景明、赵德华和中队长孙富商议后,决定分两批转运,即当天晚上先转运第一批,次日一早,再转运第二批。
具体原因主要是考虑到县区灾情和接收能力问题。
接应车辆到位前,民警普金仓对在押人员作了详细登记。
谁知,半个小时后,车辆再次被逼停在路边。
这次挡住去路的不再是铁塔,而是如潮的人群。
前面十几个人,抬着三四个门板,直接把伤员放在了道路中间。后面是二百多位老百姓,有的被人搀着,脑袋上绑着布条,有的躺在驴车上,不停的呻吟。
民警普金仓下车沟通。
谁知老百姓根本不买帐。领头的说:“让你们车上的人下来,我们这几位重伤员去机场,再耽搁的话,就要出人命了。”
普金仓说:“不瞒乡亲们说,我们送的是在押犯,耽搁不得。”
“什么耽搁不得,他们一个个不都活得好好得吗,让他们下来,先送送我们,咋了?”
普金仓说:“在押犯能随便下车吗?”
“不能随便下车?先让他们死了算了,这些犯人无恶不做,你说,是先抢救好人,还是先送坏人?”
普金仓愣在了那里。
市公安局预审处两位副处长王景明和赵德华又分别去做工作,一遍遍掰开揉碎讲道理:既然押运的是坏人,那就不能随便放到社会上,放了,安全怎么保障……
最终,老百姓让开去路,车辆总算驶出市区。
第一站是丰润,派人联系,丰润看守所无法再容纳新增人员。
第二站是遵化,遵化受灾轻一些,尽最大努力,接收了剩余人员。
次日上午,最后一批人员被安全转移到了玉田县看守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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